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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山水有相逢(小说)

时间:2022-04-29   浏览:0次

黄昏时分,远山与树林的轮廓已经看不清了。穗子不仰头眺望,也知道那景色有多美。一抹碧绿把她的心填满了,温和的滋味十六年来如一日。穗子记着阿妈的嘱咐,加快脚步往西凤河的东边赶。

河上停泊着不少船只,各个使劲招呼往来客。水上汉子一见穗子便吆喝开:“对面的阿妹呦,来坐你情哥哥的船……”

穗子涨红了脸,照旧跳上白船。汉子们还哄哄围着不肯散,白师傅笑侃:“好久没见观音面,他们都害疯病了。”

“伯伯,连你也取笑我!”穗子把头埋得更深了。

白船在西凤河里愈行愈远,那些扰乱少女心灵的呼声也渐渐模糊起来。白师傅扭头来问穗子:“这是去香桐龙家?”

“龙家大小姐做了几多行头,件件好看!”穗子羡慕地摸着手里的衣包。

白师傅道:“你阿妈手恁巧,郑家寨里寻不出第二人。”他抬头看了看天色,不免多言:“又赶夜路,你阿妈倒放心!”

穗子笑笑:“来回都坐伯伯的船。”

白师傅皱了皱眉:“天黑人杂,穗啊,早去早回,我还在老地方等你。”

穗子下船后,对白师傅挥了挥手,云雀般欢快,她不是第一次往来香桐,这条路再熟悉不过,即便夜黑了,只要有白船过渡,穗子啥都不怕。万万没想到,当她赶回河滩时,白船却不见了踪影。

河上肆意横着的船,都不是穗子所熟知的,她慌乱地找寻白船:“伯伯……”穗子站在风里,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。

夜朦胧,只听身后有人问话:“你管哪个叫伯伯?”

穗子回过头来,两个青年汉子正打量她。其中黑脸那个赞道:“香桐啥时候出了个观音啊,少扛把子快瞧,这妹伢好标致!”

另一个往前走了两步,穗子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闪亮,她从那人的眼里窥见了自己的胆怯。“你管哪个叫伯伯?”白脸汉又重复了一遍。

穗子小声答:“我找白船……”

白脸汉突然板起面孔:“莫费工夫,那老头欠钱不还,船早让人收去了!”黑汉跟着凶道:“过渡另找船去!”

穗子听了慌神,追问白脸汉:“伯伯人呢?他欠哪个钱了?”穗子清楚,船是摆渡人的命根子,丢船和丢了性命没啥两样。

黑汉朝穗子吼起:“他欠咱排帮的钱!”

穗子急了,不知哪来的勇气说:“我替伯伯还钱!伯伯不能没有白船!”

黑汉嘲笑道:“少扛把子听听,这细妹伢说她来还……”

白脸少扛把子直直地盯住穗子瞧,那是一双豹子眼啊,瞪得人浑身毛起。穗子尽管怕,却并不退缩:“我有钱,”说着便把腰间的钱袋扯下来,“给你。”

少扛把子在那头愣住了,他想不透眼前这幺妹哪来的劲道,竟浑然无畏排帮的名头。在西凤一带,谁不避讳排郎,更无人敢在“黑神蛟龙”的面前造次。黑汉抢过穗子手中的钱袋,扯开不屑道:“就这,还不够管咱兄弟喝顿酒!”

穗子又恼又气,已把少女的自尊,矜持与羞涩统统抛至脑后,她咬牙说:“这些可是我阿妈的辛苦钱!”

“白老头欠的,你还不了。”少扛把子收起钱袋欲给回去。

“等等!”穗子又取下手腕上的银镯,这是阿妈送她的生辰礼,花了不少积蓄,请得郑家寨最厉害的银匠打制。穗子长这么大,只此一件宝贝,如今为救白师傅,她舍得。

少扛把子没有拒绝这只银镯,借着月光,他细瞧了说:“确实是好物!”然而在他眼里,有比银镯更闪亮﹑更珍贵的东西。穗子成了四月夜里的一泓清泉,流入了少扛把子的心里,穗子又是夜空的深邃,为这年轻人撒下繁星来点缀。

少扛把子让黑汉去把船和老头弄回来,他不再阴沉着脸,饶有兴趣地打探:“幺妹,你叫啥?”

穗子却不愿继续纠缠,也不搭话,侧脸躲避那热辣辣的目光。等到白船和船主时,穗子扶住惊魂未定的老人匆匆就往河滩跑,少扛把子在她身后高喊:“山水有相逢,幺妹,我们还会再见面!”

人生最大的痛苦,莫过于心里深埋着无法诉说的故事。西凤河上,一老一少在静谧的夜晚各自悲伤。白师傅像个孩子般呜呜地哭,他把钱都给了不争气的独子,本指望儿子在香桐学门手艺,将来好过日子。谁成想儿子把钱都拿去抽了“荤烟”,沾染恶习难改的汉子,榨干了老人的骨血。

老人的泪是绝望的泪,又是羞愧的泪水。“穗啊,要不是你,我这条命就送了。”

穗子也陪着难受,她从不了解伯伯这么苦,她真觉老天爷不公平,这样好的人,为何要遭罪?穗子涉世未深,还不能体会:命运休论公道。

黑暗中,山峦与河谷绵延而过,穗子头一回觉得西凤河阴郁,甚至有点森然。山里很静,静得有点神秘,穗子打了个冷颤。她坚持不让白师傅送进寨子,生怕惊扰阿妈。可天下哪有不知儿女脾性的父母?穗子进屋时,丹凤正盘膝坐在小竹床上,手里忙着活计,头也不抬,只说了一句:“饭要趁热吃。”

穗子终于没忍住,扑到丹凤的怀里哭诉:“阿妈,伯伯出事了,我把钱全交给排帮了……”

丹凤一听“排帮”,顿时脸色难看。她紧紧搂住女儿问个究竟,穗子的话句句让她心惊肉跳,她没想到女儿如此大胆,竟和黑神做起交易来。丹凤甚少发怒,平时遇事总是不疾不徐的,是郑家寨里出了名的好脾气,孰不知要经历多少沧桑,才能做到安之若素。

可现下,丹凤再也沉不住气,她对女儿大声斥责:“不知死活,你怎敢和他们作对?!阿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,你却在外头逞强惹祸,替人强出头!”

穗子呜咽道:“可我不能眼看伯伯被他们弄死……”

丹凤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,抹去穗子脸上的泪,喃喃道:“好闺女,你是阿妈的心头肉,给我牢牢记起,排郎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,莫再与他们有瓜葛!”

千教万教,教人求真。千学万学,学做真人。丹凤真心知道女儿做得好,可穗子是她此生的全部,一个母亲,绝不容许女儿有任何差池。折腾了一天,穗子倒头便睡,丹凤却久久睡不着,她看着女儿,不免心酸。穗子是金凤凰呀,她却硬生生把她藏匿在寨里当成山雀来养,让她小小年纪受尽生活苦难。眼见这些年来,粗砺的环境让穗子变得越发坚强,她很欣慰。西凤河的女儿,让人骄傲。

这个夜晚,穗子迷迷糊糊地做着梦,梦里出现一头野豹,让她胆战心惊……翌日,天蒙蒙似要下雨,穗子没忘要上山去给猎户石家送皮袄。丹凤嘱咐女儿要早去早回!

山路难行,可穗子偏偏喜欢上山,喜欢那些山里的树,它们总是尽一切委婉的方法来生长,为了争取阳光,肆意伸展枝叶,好不自在,茂密的枝叶中藏着一些小活物。叫不出名的鸟雀总让穗子兴奋,穗子真想一辈子活在山里不出来,在大山深处寻一个没人的地方,听瀑布哗然,看羽鸟偶掠,无拘无束地享受那份舒展的安宁。

穗子想得美孜孜,突闻狗叫声,好大一只兽物猛然扑倒了穗子,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狗。只听后面有人喊:“敖子,去,去!”

那狗意犹未尽,在穗子脚跟头转悠,使劲晃尾。一青年汉子伸手扶起了穗子,呵退大狗。那汉子生得魁梧,穗子觉得他面相和善。

汉子说:“妹子,伤到哪没?你莫怕,敖子不咬人,它这是喜欢你才扑你。”

穗子偷眼去瞧大狗,敖子果然还在殷情地朝她摇尾巴。穗子刚想动,却发现自己脚崴了,汉子瞧了,便问:“你这是找谁家?”

穗子答:“我是郑家寨的,阿妈让我来给猎户石家送皮袄。”

汉子道:“我家就是。你脚伤了,莫上山了,袄交给我。我送你下山。”

穗子想了想,说:“不行,我得把袄亲自交给货主。”

汉子猜想了这妹伢的心思,他觉得自己是被人家当成了骗子,言语间有些懊恼:“你不信?我骗你皮袄做甚?”

穗子道:“我阿妈说了,守时守信,衣服必要交给定货之人才妥帖!”

汉子笑了:“好个厉害的妹伢,你还能走不?”

穗子仰头看着对方,倔强起来:“就算瘸了,我也得上山!”

汉子蹲下身子,拍拍肩膀:“我叫石魁,定皮袄的人是我阿爹。我背你上去。”

穗子竟没有踌躇与扭捏,或许她应该犹豫,可却乖乖上了石魁的背。那一路上,她觉得背着她的仿佛并不是个男子,而是一座大山,在那背上,穗子的心好塌实。

山里人比城里人更淳朴,淳朴得让人感动。石老大一见穗子便喜欢,亲自煮了香油茶款待客人,拿出药酒来让石魁给穗子涂抹,还要留饭。

石魁给穗子抹药酒时非常小心,穗子觉得有一股暖流随着药酒缓缓涌上心头。穗子心里好喜欢石老大,她仔细瞧着他的样子,暗暗想如果自己能有这样一个阿爹该多好。

穗子没敢在山上逗留太久,她怕阿妈担心。石老大让石魁送穗子下山,虽然穗子的腿好多了,可石魁坚持背了一路,敖子欢腾地跟了一路。到了郑家寨,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。

“石魁哥,谢谢你,回吧。”

“我阿爹的药酒极好,你记得抹上,保管没几天就好了。”

“回去替我谢谢伯伯,我走了。”

石魁看着穗子的背影,想起问:“穗子,清歌会你去不?”

穗子并不回头,含羞答:“你去我就去。”

石魁乐了:“我在香桐河渡等你!”

穗子进了寨子,她知道身后的石魁还没回去,她还听得见敖子的叫声,心里热乎。一次邂逅,有了期待,千种风情便不会衰老。希冀,渴望,追恋,向往,是一切情爱的本质,从那以后,穗子懂了“牵挂”的滋味,她数着指头,盼清歌会。

石魁的药酒是抹到了一个妹伢的心里头。穗子惦念那座山,那个人,那种味道,回忆成了一场宿醉。

西凤的儿女皆能歌,一年一度的清歌会从九弓十八寨一直唱到香桐。那些痴缠的歌里唱誓说盟,不知成就了多少美好姻缘。许多男女往往人还未到香桐,就已遇知心人,沿着西凤河一路,青山绿水间尽是动人的情歌。情爱是什么啊,应是百蝶穿花,云动影来,千般颜色百般好。

穗子穿上母亲特意为她做的新衣裳,左襟大褂的宽袖边上绣着精美的花纹,八幅罗裙上有一条五彩凤凰栩栩如生,她带上了银锁,美得像观音。同行的惠惠羡慕极了,放眼郑家寨,谁也没有穗子阿妈那手艺!

两人一上白船,水上汉子便争先恐后唱开了:“哟……喂……对面的阿妹看过来,阿哥相思在水上喽,等待阿妹来相见。”

好多都是唱歌的能手,几次三番唱软了惠惠的心,穗子却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,只顾眺望前方。白师傅笑说:“穗啊,有人在香桐和你约好了,是不?”

穗子含笑不答,惠惠一个劲缠问谁是她那相好的。两人到香桐渡口时,男男女女早已人山人海,沿河的吊角楼上一户户窗子敞开,楼上的年轻女子与楼下汉子对唱搭腔,红红绿绿的荷包丢得满天飞。汉子们乍见穗子和惠惠,立即围上前来。穗子没见到石魁,焦心地四处探望。

这时,西凤河上来了好大一条黑龙船,船上十几个汉子敲锣打鼓,为首的汉子身着藏青色琵琶襟上衣,好不威风在那高唱:“独木一根不成林,灯草一枝亮不明,筷子两根才好用,唱歌需要配成双,今天坐船见阿妹哟,我请阿妹唱支歌,不管唱得好不好,阿哥永远记心窝。哟----喂!”他的嗓音浑厚独特,吸引了不少男女。众人齐齐地朝龙船方向看去,只见那俊朗的汉子跃身上了河岸,多少女子争先把她们的荷包丢向那人,汉子目不转睛地朝穗子走去。惠惠激动地扯住穗子的衣袖,说:“他……他一定是冒迎南!咱西凤的蛟龙!”

穗子看清了,此人正是排帮的少扛把子。

冒迎南走到穗子跟前,道:“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,郑家妹子。”他一把拽下穗子腰间的荷包,高高举起。众排郎起哄道:“亲一个,亲一个!”

穗子又羞又恼,伸手欲夺回荷包:“这个不给你!”

冒迎南抓过穗子的手,往其手腕上套了一对金镯子。围观的女子们纷说:“呦,这妹子好福气,哪见这么好的镯子!”

冒迎南始终抓着穗子的手不放:“那夜你把银镯给了我,今日我还你一对金镯,这荷包归我了,我冒迎南送出去的东西,你不收也得收!”

惠惠唏嘘道:“穗妹妹,原来他就是你心尖上的人啊!”

穗子没工夫理惠惠,她脱下金镯,认真道:“少扛把子,这镯子我不要!还你!”

排郎们闹腾开了,黑汉跳了出来:“没听咱少扛把子说,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还!你这妹伢太不知好歹!你也不打听打听,这西凤多少女子想同咱少扛把子好!”

穗子不屈不从:“谁爱好谁好去,我不稀罕,反正这镯子我不要!”

冒迎南一点不生气,只把镯子又套了回去:“这是信物,三日后我让人去郑家寨提亲!”

这回,穗子蒙了。众人纷纷起哄,多少女子嫉妒地抓心。惠惠按着穗子的肩膀,笑道:“穗妹妹,你要比我先嫁人喽。”

穗子强着不愿意,冒迎南一把搂过她的腰,低语道:“你要等的那人,他永远都不会来!”说完,众排郎风风火火地回到龙船上,高声吆喝着远去了。

男男女女继续在人群中找寻心上人,徒留穗子在这喧嚣的山水间惆怅,仿佛做了一场梦。她绾起的头发被风吹散了,嘈杂如水,流到她的身边,却自觉地绕道而行。惠惠看着有点担心:“穗子,你咋了?莫吓唬我,难道你不愿意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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